


《清明上河圖密碼》,乍看劇名,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丹·布朗的暢銷小說《達·芬奇密碼》。顧名思義,這自然是圍繞北宋張擇端的傳世名畫《清明上河圖》展開的。而從冶文彪的同名小說到同名話劇,再到同名古裝生活懸疑劇,很多書粉和觀眾怕是翹首企盼多時了??上驳氖?,該劇沒有讓大家失望,一拉開帷幕,便是懸疑范兒的《小巷人家》加古裝版《獵罪圖鑒》的混搭感,或曰乃“顯微鏡下的大宋”。
“詩和遠方”可否安然抵達
家住東京雀兒巷的平民趙不尤一家五口:一個小公務員(趙不尤)、一個小作坊主(溫悅)、兩個“待業(yè)青年”(墨兒和瓣兒),還有一個糊涂老爹(趙離),簡直是老老實實做百姓、認 認真真過日子的典型。趙家五口憋足了勁兒攢錢置宅,長嫂如母的溫悅還給墨兒和瓣兒兄妹描畫了一個頗具“詩與遠方”的愿景:在新家的露臺上團團圍坐,一起喝冰鎮(zhèn)的梅子酒。
他們能順利實現這個理想嗎?答案是:難!很難??!雖然,最終的結穴并非金庸筆下喬峰對阿朱的“塞上牛羊空許約”,但劇中的趙家?guī)卓谌讼霊{自己的辛勤勞動就安然抵達“詩與遠方”,純屬“想得美”,因為朝堂動蕩君臣罅隙,權貴貪腐肆意妄為,還有深藏罪惡與秘密的繁華東京城地底下的“無憂洞”……于是,趙不尤不僅不能在平靜中欣賞“朱粉不深勻,閑花淡淡春”的妻子溫悅,更無法和她一起安樂地慶祝十五周年結婚紀念日。
拼命守護的勇氣 彌足珍貴的人心
從溫悅迫不得已殺人自衛(wèi)開始,夫婦倆就開啟了既互相試探防范,又互相扶助、甘為對方犧牲自己的“十五周年后”婚姻生活。梅船案、帽妖案、科考頂替案和紅綢飛尸案,一連串驚悚大案將趙氏一家和東京城、宋王朝的命運緊緊綁定,讓他們在風口浪尖上逐步揭開“神仙打架”的黑幕,深刻體驗人心叵測、世道艱辛,也感受到最彌足珍貴的小人物拼死守護盛世清平的決心和勇氣。
這其中,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底層小公務員趙不尤熟背所有案卷的敬業(yè)情,有他土味情話里的夫婦情;有溫悅表面絕情、實為不愿牽連家人的親情;有瓣兒寧愿放棄打聽自己的真實身世也不愿兄嫂傷心的兄妹情、姑嫂情;有墨兒和丁旦(假宋齊愈)萍水相逢肝膽相照的兄弟情;還有顧震對昔日枉死戰(zhàn)友的袍澤情……
當然,值得一提還有萬福,這個貌似顧震“跟屁蟲”的小官員,表面是媚上欺下的變色龍,實則內藏一顆良知未泯的柔軟心——他就像傳統(tǒng)老戲《玉堂春·女起解》里的解差崇公道,不可能完全不參與分贓,也無法阻止大老爺辦冤案,但心似明鏡向善向真,能在自己小小的權利范圍內盡量“崇尚和行使公道”。比如,先收下鄒家的賄賂銀子,再以此物證反咬對方阻礙司法公正,是個有意思也蠻可愛的小人物。而另外一個和他有關令人過目難忘的小細節(jié)則是萬福因為有功,得到了顧震心愛的佩刀——也許,這就是最值得羨慕的上下級關系吧。
圖藏破案密碼 劇藏現代觀念
當然,張擇端也是該劇必須提及的關鍵詞之一。作為幫助趙不尤夫婦破案的重要人物,張擇端在劇中所作的每一幅畫無不是《清明上河圖》的有機組成部分——作為“北宋風情長卷”,這幅傳世寫實名畫中隱藏著許多“密碼”。例如虹橋旁,大船馬上要過橋洞了,船工卻還沒有放下船上的桅桿,橋上的人們一片混亂……這些“密碼”經過藝術加工,魔術般地成為劇中的大案要案,而張擇端的畫筆則忠實記錄了某些案情的關鍵信息,成為破案的推手。如“帽妖來了”時,大家都驚慌失措,只有春熙和孫勃四目相對含情脈脈,而背后的真相是身處社會底層的他們被迫殺人自衛(wèi),在惡人淫威下抱有堅貞不屈的青梅竹馬之愛。
值得強調的還有,該劇除了不惜工本真實復刻汴梁繁華,讓觀眾“秒穿”大宋之外,自然也沒有忘記讓劇集在古裝的外表下適當夾帶現代觀念的“私貨”,以期更好地與受眾在思想和情感上同頻共振。其中,最討巧的有兩個亮點。一是人物細致入微的謦欬顰笑,如趙不尤身上濃濃的“班味”;如墨兒警告別人不準欺負瓣兒,因為“她是我趙墨兒的妹妹,她只能被我欺負”;還有諸如“樊樓的春日宴太貴了,別讓老爹去”之類的對高消費望而卻步的無奈……這些細節(jié)讓看劇人窺見一群有血有肉,與屏幕外的我們有著同頻喜怒哀樂的普通人,在他們身上,我們能看到在現實里努力生活的自己,不免會心莞爾。
二是溫悅、瓣兒姑嫂倆身上的現代女性意識,也深得女性觀眾的心。瓣兒先是一心想當大夫,后來實在當不成郎中就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長做起仵作,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是應當“嫁漢嫁漢,穿衣吃飯”的小女子;溫悅更是家庭經濟的頂梁柱,一直兢兢業(yè)業(yè)努力制傘攢房錢,后來即便是答應幫忙破案,一開始也主要是沖著賞金去的,并不是躲在丈夫背后的內人;還有,夫妻間的互相尊重信任、趙家老少對溫悅的倚重等,都看不出那個時代必然存在的男尊女卑……
總之,劇作在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夾縫里玩蹺蹺板,努力尋求微妙的平衡,雖然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很不“北宋”也很不真實,卻依然能認可該劇的邏輯自洽。
“無憂洞”里的重逢 人間明亮的回答
正如編導安排趙不尤出面點撥張擇端,認為他的畫中缺少了“魂”,而能與觀眾的心跳到一起的,顯然就是劇集的“魂”——這個“魂”,既是千百年來恒久不變的日月星辰人間煙火喜怒哀樂,更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迎難而上拼盡全力去守護自己也守護萬家燈火的智慧和勇氣。
也許,很多觀眾會和我一樣,喜歡并記得一段“浪漫主義”的劇情,就是溫悅和過去的自己——蘇悅,在“無憂洞”里的重逢。蘇悅指責溫悅自私,不辭而別,溫悅則勸蘇悅迷途知返,但蘇悅認為自己罪孽深重只能以死謝罪。溫悅拼命阻止蘇悅,并和她分享了自己在人間的生活,尤其是與趙不尤相濡以沫的甜蜜日子。蘇悅心生向往,由衷地感謝溫悅替她活了下來,而溫悅也由此真正與當年的自己和解。當蘇悅問溫悅:“人間明亮嗎?”相信不少觀眾想替溫悅做出肯定的回答,因為人間雖有暗處,但更有敢于和黑暗殊死搏斗的人們,如丁旦,如阿慈,如春熙,如顧震,如萬福,如趙家的一家五口。(郭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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